宫里的人都知道长安宫里有两个方外之人,是御赐了名号的仙师,真实情况怎样却少有人能说清楚,因为自从皇后易位的诏书颁下之后长安宫里便一律换了外头来的尼姑伺候,平常宫女根本不许踏进长安宫一步。
常人难免有探究的心思,越不让她知道她便偏偏越感兴趣,长安宫里的两位仙师在很长时间内一直盖过了新皇后孙氏的风头——即使她们从未踏出过长安宫一步。
长安宫里时常会有琴瑟箫笛的丝竹之声,奏的是梵乐佛曲,初时总有些滞涩,久了便流畅起来,或如幽深的碧潭或如淙淙的溪水,听了总让人心安。
时间再久一点,宫里的人不知何时起似乎一夜之间都知道了一个说法儿:两位仙师是菩萨座前的两株莲花,虽在尘世却出污泥而不染。
这些,长安宫里的两个人自然不知道。
她们如今只每日里念佛奏乐研习佛法,对尘世已完全不挂心了。所以待到除夕钟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两人先是疑惑的对视一眼才恍然大悟。
“竟如山中岁月一般了。”胡氏道。她本要落发,无奈太后执意不准,所以她只得带发修行,磨着知梦也陪她一起重新蓄了发。
她们的衲衣是宫里尚衣局进贡的,都是雪白的料子,没有绸缎那样的华丽光泽,手感异常柔软,起雾的天气里穿起来站在雾里显得人就像雨雾凝结成的一样。知梦不想穿,无奈送来的衲衣都是更加华丽的料子。
走出殿门站在廊下,墨一般的天幕此时正缤纷绚丽。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任凭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往事像泛黄的书页般一篇篇翻过去。
“似乎,也并不是很怀念。”胡氏说道。
知梦笑笑。
她们以为后面的日子都会如这一年般的平静下去了,谁知道大年初三孙皇后一道懿旨到了长安宫,“言辞恳切”的说请两位仙师赴宴观烟火。
胡氏看知梦:“去么?”
“去看看烟火吧。”知梦说道。
原来,一转眼已经宣德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知梦知道她们俩的出现会很尴尬,不过,她没想到会是这样:她与胡氏并排,那位子尚在孙皇后之前。
胡氏有些皱眉,看一眼知梦,眼里满是询问,就如同平日里看书遇到了不明白的地方一样。知梦轻轻拍拍她的手:“坐吧,不过是看看烟火。”
于是,在这衣香鬓影花团锦簇之中知梦与胡氏这两个“白人”便格外显眼。
孙皇后抱着朱祁镇来了,已经一岁多的小孩子长得粉嘟嘟圆滚滚,因为被立为太子所以身上的小袍子都是明黄的,与上首他那天下至尊的父亲一样。因为曾经照顾过这个孩子,加上他又那么讨喜,所以知梦与胡氏的眼神便不自觉地追随过去。
小孩子在孙氏怀里探出头,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着,被人打量的同时他也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忽然看见知梦和胡氏便咯咯笑了,在孙氏怀里挣了又挣,两只小手臂奔着她们的方向,眼看挣不脱便放声大哭,引得众人侧目。
一直肃穆着脸孔的张太后发了话:“难得太子是个记恩的孩子,抱他过去到两位仙师面前沾沾福气。”
小孩子被放到她们俩怀里,还口齿不清的娃娃嚷嚷着:娘娘娘娘……
谁也不知道他内心里是如何断句的。
烟火和大年夜那天一样绚烂,一样稍纵即逝。
晚宴很快结束了,怀里的小孩子还紧紧揪着她们两人的手不放,胡氏神情也有些不忍,知梦便一点点掰开朱祁镇的小手:“毕竟殊途,早分为妙。”
宫女抱走朱祁镇的时候他哭成了一个大花脸,伸着小胳膊奔着知梦和胡氏使劲儿,天寒地冻的节气里孩子的哭声特别让人动容,尤其还是一个皇太子,除了动容,还有很多人悬着心。
胡氏又看知梦,笑了笑。
席散了,各人都往来处去了,知梦和胡氏的路是回到长安宫。在回廊转角处两人遇见了朱瞻墡和王妃。以前见了大家好歹都有个名分知道如何行礼,如今却是尴尬起来了,襄王妃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也不知道看向哪里。
“仙师!”朱瞻墡亦双手合什。
知梦与胡氏也同样回礼。
仍旧是擦身而过,朱瞻墡的脚步仍旧是顿了顿,不自禁回头瞧去却只看到两道纤细的背影。
“两位仙师愈发仙风道骨了。”襄王妃高氏低声说道。
朱瞻墡淡淡扫她一眼她便识趣地闭了嘴低头走路,只看自己的裙角儿。
这一场宴席之后孙皇后不知道心里作何想法,总之不论大小,逢宴必下请柬,知梦和胡氏去了两次索性称病闭门,称病几次之后似乎真就开始不舒服起来,先是轻微的头疼,以为是最近经常进进出出冻着了也没放在心上,服了女尼们煮的常见汤药也就完了。
头不疼了,全身却像被抽了筋一般酸软无力,胸口总像有什么东西堵着,每一口气都要抻得长长的才行,胡氏急了,让女尼们去让长安宫外的太监去请太医,知梦当时喝了药刚睡下是以也不知道,醒了只听外面低低的说话声。
得知是太医来了,知梦说不用,不过是快换季的常见病症而已,胡氏却急,只扶她坐好又要放下帘子好让太医来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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