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成元年,三月。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镇国公府春色潋滟,蓊郁枝梢比平时更加新绿。然而府中气氛沉寂,如同一潭死水,正经历着一场伤感离别。
正中穿堂,几位贵妇人站在紫檀山水屏风前,华冠丽服加身,皆是面染愁绪。
“蓉蓉,出去以后一定要替你公爹和夫君想想办法,他们不是太子残党,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贺家主母刘氏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唐蓉纤细的手,“你公爹一直信奉中庸之道,不知为何会遭此横祸,还连累了韬儿……”
话到末尾,她潸然泪下。
凭空一阵哀戚刮起,送行的几位贵妇人都开始哭鼻流泪。
唐蓉本就心绪不稳,闻此啜泣声更是胸闷气堵,她拍拍刘氏的手,柔声安抚道:“婆母,您不要过于担心,回去之后我会尽量求我母亲出面的。”
“如今的光景也只有大长公主能够救我们了,我在此先谢过郡主了。”刘氏说着,就要下跪。
唐蓉赶紧搀住她,“您这是要折煞我了,我与贺韬成亲三年,早已荣损相系,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这些时日她利用郡主的身份屡次向外送信,为镇国公之事奔走,刘氏都看在眼中,扶着她的双臂,忍不住嗟叹:“你是个好孩子,倒是贺韬委屈你了。”
说罢,刘氏寒凉的眼神如刀一般削过末尾两个打扮妖冶的女人,吓得后者垂目低首,不敢多言。
这两个女人乃是世子贺韬的妾室,一位是商贾小户女,一位则是舞姬出身,进门时并不讨喜。如今没了夫君的宠爱,就如那水上浮萍,在这府中更是人微言轻。
唐蓉睥睨着她们,精致的眉眼间暗藏着一股厌恶之意。
不多时,沉重的朱红大门开启,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吟.哦。身着甲胄的禁军校尉稳健而入,拱手施礼道:“末将奉命,前来迎接晋阳郡主!”
唐蓉对校尉颔首示意,遂与刘氏和另外几房夫人道别,领着婢子双喜离开了镇国公府。
朱红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将里面满怀希冀的目光无情阻隔。
华美奢丽的马车载着唐蓉出了巷口,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窗幔摇曳,不时露出外面的光景。长安大街上车水马龙,人烟阜盛,撞进她眼中却是天地苍凉。
众人和乐安康,唯独她茕然孑立。
五日前,镇国公和世子疑与太子一党有牵扯,被羁押大理寺候审,其余家眷圈禁府邸,等待发落,而她则在母亲寿康大长公主的周旋下得以明哲保身,离开了那座囚笼。
饶是如此,夫君身陷囹圄,还是令她伤心至极。
马车停在公主府后,有小厮从大门口迎出来,迅疾摆好杌子。双喜挑开幔帘,搀扶唐蓉下了马车,二人未做停留,顺着甬道一路朝里走。
阳光从云的裂缝中投射下来,天地亮堂一片。春风裹挟着花香一掠而过,帛纱襦裙全都贴在唐蓉的身体上,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的姣好曲线。
过了游廊便是雕梁画栋的悦书阁,被一树树花团簇拥其中。这个时辰母亲应该在里面作画,唐蓉让双喜在外面侯着,兀自走进去。
室内陈设雅致,淡淡的馨香与书卷气糅合在一起,沁人心脾。东侧偏厅,风韵艳丽的贵妇匐于桌案,执笔描绘着一位紫袍少年郎。
这位少年郎与唐蓉的父亲平阳侯唐汝珺有七分相似,但气质稍显不同,仔细揣摩又难以拿捏分寸,只当那是唐侯爷年轻时的英姿。
唐蓉行至跟前,默默看了一眼,娇声唤道:“娘……”
温绥画的专注,闻声笔尖一顿,抬头看清来人,方才放下笔起身,双眸含忧端详着女儿。
“这才几日,脸都熬瘦了。”温绥心疼地揽住她,轻抚着她的发鬓。
在母亲怀中唐蓉倍感心安,按捺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决堤,扶在母亲肩头,汪汪滚出泪来。
温绥轻拍她的后背,蔼然哄道:“好孩子,别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现在没事了,咱们已经回家了,有爹娘在呢。”
唐蓉声咽气堵:“娘,你救救贺家吧,他们并非太子残党……你向六表弟说说情,让他好生追查一下……”
说完,她渴求地凝视着母亲。
唐蓉自小就是粉雕玉琢的孩子,生得娇媚明丽,此时杏眼含雾,尾部泛红,纤长浓密的眼睫挂着盈盈泪珠,嫩白面皮吹弹可破,更显得楚楚动人。
饶是雷厉风行的温绥,见女儿这般模样,也不禁为之动容。
短暂的沉默后,她无奈道:“蓉蓉,我们不能趟浑水,现在的态势唯有明哲保身才是上策。为了保住你,我已经费了很大心思,至于贺家,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早在夺嫡之时,温绥私下里支持的是太子温景瑞。
如今温景瑞成了孤魂野鬼,其下羽翼几乎被肃清,长安谣言纷飞,说她就是下一个被镇压的对象,刀可以说是悬在头顶了。新帝温景裕虽然是她的六侄儿,但与她感情淡薄,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眼瞧着女儿漂亮的双眸一点点黯淡下去,温绥安慰道:“既然镇国公是冤枉的,那就安心等待大理寺的审查吧,会有结果的。”
“单靠大理寺主持公道是行不通的,这几月但凡进了大理寺的,哪个活着出来了?”唐蓉抽噎几声:“女儿不想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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