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厮寻到眼风立马牵了他们的马车停在逸情楼的停车位上,邓惟余和付敏芝刚跨进逸情楼的门槛便有小厮上来招呼:“娘子姑娘里面请,两位好玩。”
付敏芝已嫁作人妇,盘着妇人发髻,邓惟余却披散着发,但凡不瞎的皆能辨认出。
邓惟余挽着魂不守舍的付敏芝,偏头问小厮:“我与这娘子头次来,可能与我们说说有甚好玩的?”
入这逸情楼,细观其外,三层相高,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秀额,灯烛萤煌,上下相照,正门相对于一大圆台,浓妆舞女起舞于上,四周桌案环伺,人群络绎,皆饮酒言欢,好生热闹。
来这逸情楼多是达官贵人、世家子弟、高门姑娘,饶是小厮见过许多相貌不凡的姑娘,却也没身边这位姑娘来得俏,明眸皓齿,肤白如雪,气质出挑,盈盈一笑竟叫人迷了眼,像入了太虚幻境,进了乱花丛中。
小厮忙垂首掩下自己的失态,竭力稳住声线,向内引进:“姑娘可在一楼大厅与大家伙儿吃酒赏舞,也可前往二楼寻坐,姑娘若不喜与外人处一块儿,二楼也有包厢,这儿的行首琴棋书画可都会,能歌善舞,姑娘也点清倌人作陪,酒酿果脯也是一应俱全。”
清倌人卖艺不卖身。
居然还有棋,真是没想到,要知道棋艺可是最考验一个人的聪慧和品行的。要这儿寻乐的多是富养出来的人儿,没有点本事是不敢在这群人面前班门弄斧的,想来着逸情楼的清倌人是真有本事,逸情楼的主家也是真下了一番功夫来养人的。
邓惟余只无意中听家中仆妇丫鬟们说起过几次逸情楼,听着她们口中的“不知多少男人想去那逸情楼风流”,她只当是汴京多了一家妓院而已,如今看来这逸情楼倒并非自己想的那般不堪,世家子弟便不论了,他们游手好闲的占了多数,风月场所向来是肆无忌惮地出入,可这些达官贵人不同,就是借他们一颗豹子胆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宣着自己名号去妓院的,更何况还有不少姑娘家,他们既来这儿便是证明了这面上是个正经地儿。
她看了看表姐,料想表姐今夜这般作态定不会是来这逸情楼寻乐的,便对着一旁的小厮说:“我和我姐姐喜静,麻烦你帮我们安排个包厢,最好这包厢两边的客人只一或两人。”
两人进了包厢,点了些果脯,暂时未点旁人作陪,怕的是行事不便,也怕谈听不到外面包厢的声音。
邓惟余开门见山:“表姐拉我来这儿逸情楼可是要我做些什么?”
邓惟余向来有几分聪慧,表姐有事不去寻舅舅舅母要么是事态没有严重到要去麻烦她们二老的地步要么便是事态不宜让他二老知晓,既是寻了她来想是需要让她帮衬着。
付敏芝也不再瞒着:“我今夜来这儿,是来寻你表姐夫,遥遥可帮我想想法子如何能不动声色地寻着他?”
邓惟余心下诧异,表姐怎得这般泪凄凄的来寻表姐夫?表姐夫若来了这逸情楼吃酒,又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寻他?
心里百转千回,但她未将心中所想问出来。
“唔”,邓惟余托着腮,吃着果脯,“表姐你让我想想啊。”
邓惟余撑开一旁的窗户,吹了会儿夜风,招了紫菀过来:“你替我去外边寻个小厮,看着要机灵稳妥的。”
紫菀得了吩咐出去没一会便带了个人回来,那小厮是刚进门招待她们的那位,的确,这位小厮看着是够机灵的。
得了邓惟余眼神示意,紫菀将一袋银币塞进小厮手里。
小厮仓皇无措极了,看着便要将钱袋还给紫菀:“姑娘有何吩咐尽可直说,无需如此。”
邓惟余:“拿钱办事,天经地义。麻烦你帮我去瞧瞧,有没有个容貌端正,身影修长的世家公子,右边眉峰有颗黑痣?”
付敏芝在一旁急切地补充道:“去包厢,瞧着里面只有一男一女的过来同我们道。”
“这……”
小厮露出甚是为难的神情。这寻个人不算什么事,去包厢里寻人可不作好,误闯哪个达官贵人的包厢扰了他人雅兴,不论他这份差保不保的住,遇着了生性凶狠的富家公子,怕是性命堪忧。
邓惟余看出他心中所想:“你放心,无甚麻烦事,只家中兄长多日外出晚归,我疑心兄长是有了心悦之人,打探到兄长应是来了你们这儿逸情楼与我那未来嫂嫂约会,我不过是调皮了些,想探一探我兄长罢了,你只需假意送些果脯蜜饯,顺带去瞧一瞧罢了。”
说罢,邓惟余冲着那小厮明艳地笑了笑,弯了弯眼角,显得她真是个调皮灵动,玩心不减的小姑娘。
未等小厮答应,邓惟余转头笑对付敏芝:“阿姐你说我兄长会喜欢哪样的姑娘?”
付敏芝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帮腔:“这可不好说,我可从没见过你兄长对哪家女子上心过。”
“便是如此,我更是好奇了,非得探探这姑娘解我心头痒不可。”
两人一问一答,倒真像是来探听自己兄长风流事的。
那小厮听了对话,不禁放下了戒心,笑着对她二人说:“两位姑娘放心,这等小事包小人身上了。”
可怜那愣头青的小厮没看见在他出了这包厢门之后身后那两位姑娘就卸下了如花笑颜,一个郁郁不安,一个百无聊赖。
邓惟余分神想着,真是要感谢爹娘给她的这副好皮囊,竟如此好用,只需笑一笑,便有人畜无害的成效。
没出一会儿那小厮便满脸春风地回来了:“每个包厢小人都去看了眼,只东厢的竹苑和西厢的兰苑只有一位公子与一位姑娘。”
邓惟余笑了笑:“多谢。”
听了那小厮的话,付敏芝只觉一阵烧心窝,再无前头的悲痛,拉着邓惟余不管不顾地往外走,先是直奔那东厢的竹苑。
“唰——”
妒火中烧的付敏芝将礼节客气与风度全抛至脑后,径直拉开了这包厢的门阀,邓惟余来不及阻止。
往包厢内瞧去,只见一玄衣男子闭目懒在软榻上,面前一素装姑娘在抚琴,二人听声而动,抚琴姑娘指尖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他们,目中惊愕,那男子也睁开眼,并未起身,剑眉下的双眸沉沉看向她们,内里流露出的矜贵气度显然不是她那表姐夫所有的。
付敏芝见那男子并非自家夫家,连罪都来不及告,转身便往西厢的兰苑寻去。
邓惟余理智尚存,面见厢内二人福礼:“主家派我二人来东厢寻周公子,显然我那姐姐弄错了,叨扰了二人,坏了公子雅兴,特此赔罪,下去便恭请主家免了公子今夜这单。”
邓惟余正视着男人的眼睛,似乎对他眼里的阴沉无感,候了一会儿也没见男子要给邓惟余什么回应,她转身欲走。
“慢着,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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