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连昱在惊讶之余又想她如此气愤和胆大,或许是有自己的考量和顾忌,与江溟之当面说清楚,她才能知道哪一步棋下得是最值得的。
“要哥哥替你安排吗?”邓连昱问她。
她摇头:“谢谢哥哥好意,暂时不了,我先自己捋一下。”
“好。有什么事及时来寻我,我皆在。”
邓惟余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感激邓连昱的关怀。
走到疏月堂院中时,邓连昱停下脚步回首望了眼敞开的木门,抬脚便又想往里去,却在下一刻停住了。
方才他忘了试探妹妹和江溟之是否有私情,本想回去将此事问个清楚的,但想到邓惟余的反应又觉着不用多问了。
她和江溟之有没有私情他虽不好断定,但凭着他多年审案断案的经验,两人的关系并非属于泛泛之交,邓惟余提及江溟之时没有一丝的陌生,还有意思熟稔。
邓连昱一走,邓惟余便吩咐人备水沐浴,沐浴完后白兰端来的晚膳她看也没看一眼便早早地爬上床榻,自己放下了帷帐。
白兰看着昏暗帷帐下映出的婀娜身影,想要上前一步劝慰她,还没迈出步子便被紫菀捉住手腕,紫菀冲她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去,这时候让邓惟余一个人待会儿是对她最好的。
白兰深深地看了眼帷帐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将热腾腾的晚膳端了出去。
翌日,邓惟余在床榻上醒来,睡眼惺忪,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倦意和愁意。她怔怔地望着帐顶,头脑空白一片。
紫菀似有所感,从外室进来欲撩开邓惟余的帷帐,却被邓惟余阻止。
帷帐里的邓惟余发出不似她平常清脆的声音,略微嘶哑地说:“别拉,我今日不想起,便让我赖在这床上罢。”
紫菀虽心疼她可身为贴身婢女她不得不略作劝诫:“这怎么能行?没有哪位好姑娘是整日赖在床上的。”
“那我便不做好姑娘了。”邓惟余这已然是自暴自弃、好罐子破摔了。
紫菀几度张口欲言,在劝与不劝间徘徊。
没想到下一刻便有人来接了她的活。
昭安突然出现,从外面进来,人未到声先出:“让我瞧瞧是哪个懒虫还没起床啊?”
紫菀向昭安行了一个礼,昭安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帷帐,连她来了邓惟余也没舍得起身,和紫菀对视,她悄声问:“你家姑娘怎么了?”
紫菀也悄声答:“还不是那什么婚事给闹的,姑娘心里一直不大舒服,如今事态愈演愈烈,更加繁琐,姑娘心烦意乱。”
昭安走过去,撩开帷帐,在床榻边坐下。
看见昭安面容的那刻邓惟余便欲翻身向里,却被昭安拦住了。
昭安:“怎么?晨起仪容太差,怕我瞧见,坏了你这京中第一美人儿的名声?”
邓惟余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半张小脸,闷闷地说:“你尽管去坏,左右我现在也没什么好名声了。”
知道她是为了流言一事在说气话,昭安伸手掐了掐她露在锦被外的脸蛋:“气话了不是?”
邓惟余不言了,躲在被子里装鹌鹑。
昭安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何曾见过如此的邓惟余。这姑娘向来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的,又将自己包裹得端庄淑女,如今却连床也不肯起,容也不愿修。以往的邓惟余若遇到难事从不慌张也不生畏,只会从容冷静地想法子解决,用邓惟余自己的话说便是“有这难过伤心的时间与精力不如用在解决问题上,毕竟难过懊恼之后问题还是存在,它不会因为自己哭一哭,恼一恼便大发慈悲地消失。”可现在,邓惟余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挫败和苦恼。
昭安有些心疼,她隔着厚厚的锦被如母亲拍打乳儿般温柔地拍了两下邓惟余:“起来吧。我今日前来是带了两个任务来的。一是带着我母后的旨意邀你参加不日后的皇家秋猎,二是有人要见你,让我带你出去。”
“谁?”邓惟余扯下锦被。
昭安顺势将她拉了起来,一边推着她起床穿鞋,一边说:“你去了便知道了。”
的确是去了便知道了。
昭安将邓惟余带至大相国寺姻缘殿后的清池竹便说自己功已成便身退,还没等邓惟余回过神来便离去了。
清池竹中站着一位男子,此男子身型挺拔,玉冠束发,一身冰蓝色的丝质衣服,双手交叉负在身后。
邓惟余一眼便认出是江溟之。
她滞愣了一瞬,随即慢慢地向他走近。
江溟之听见脚步声,转过身,与邓惟余四目相对,看向彼此的眼神中依旧是一滩看上去平静的死水。
像是脚下踩了沼泽,邓惟余停下脚步,迟迟不向江溟之走近。
江溟之叹了口气,踩着混着枯叶和枝干的湿润的泥土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看见失了往日灵气的眼睛,顿觉心口一疼。
“让昭安带我来便是来陪你做个哑巴的吗?”
邓惟余面色平静,语气却像是西域雪山的顶峰,冷得让人不敢接话。
江溟之:“不是。我是来向你求婚的。”
邓惟余:“......???”
“你知道你自己在讲什么吗?”
“无比清楚。”
她视线在江溟之的脸上反复扫寻,想看看江溟之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可江溟之面色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正经。
她扶着石桌缓缓坐下,再度看向江溟之,眼神充满了不解:“为什么?”
“答应过你的,会帮你的,不会让你嫁入皇家?”
邓惟余笑了,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不快地说:“你觉得我会信吗?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信。”
“江溟之!”
邓惟余气极了,事已至此,他们还是在将她当做一个傻子,一个玩物,抛来抛去,原以为可以信任之人至今不肯对她讲实话。
江溟之走到她面前,长靴几近抵住她的绣鞋,俯视着她。
神色淡淡,他说:“我能给出的计谋确是如此,这也是最好的,你应该知道的。”
是啊,她知道的,从兄长昨日告知她江溟之的意图时她便知道如此是完全之法。可......她怎敢答应。
她伸长脖颈,仰视江溟之:“为什么?”
“我记得上回回答过这个问题。”
上回江溟之的答案是因为他们之间不知何时产生的那点友谊,邓惟余也记得当时的她对并未相信江溟之的话。
邓惟余不想和他打哑谜,单枪直入:“你究竟想要什么?”
可江溟之刀枪不入:“不想要什么。”
邓惟余稳了稳神,深吸了一口气,机警地问他:“你是好人吗?”
江溟之的面色明显地僵了一瞬,不过转瞬即逝,他说:“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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