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题材之后,我又稍微细化了一下“长辈”的身份。
我决定写一个父亲的故事,视角嘛,就用儿子的视角好了。
这位父亲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也不太擅长沟通、木讷而少言,但是是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家庭的父亲。作为普通职员的他,工作很辛苦,赚的钱不多,然而就算是普通到有些艰辛的地步,在“我”这个儿子眼中,他仍然是值得崇拜的英雄。
——没错,设计父亲这个角色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将织田作当成了原型。
草率地在稿纸第一行写下《父亲》二字之后,我讲起了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故事:
【事到如今,我常常想起我的父亲三浦春一郎。
这绝不意味着他是个多么好的人,也绝不意味着他是个多么合格的父亲。如果有人想要了解他的缺点,我能够滔滔不绝地说上三天三夜;但如果有人想要知晓他的长处,我一定会支支吾吾,只能说出“并不坏”“还不错”这样含含糊糊的话语。】
……嗯?怎么感觉有点矮化了三浦春一郎的形象?
我有点迟疑。
但是“我”这样说好像也没错——毕竟春一郎就是个普通人,而普通人的特质正是优点不多、缺点不少;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我咬了咬笔帽,还是写了下去:
【在我年纪尚小的时候,他待我是不错的,常常到学校门口等我,有时候还给我买上一些小玩具。回家的路上,他粗糙的大手会紧紧攥着我的小手,尽管他的手总是汗津津的、又把我的手握得很痛,但我从来没有说过,而是好好地隐藏了这个秘密。
那时他常常带我去公园。没有什么别的缘由,只是因为他觉得公园是最自由的地方。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觉得公园是个自由的地方,他并没有回答些什么,现在想来,大概是“至少在公园里,他不用听母亲的唠叨,自由自在地抽烟”这样可笑的理由。
即便如此,每次他说要带我出去玩时,我也仍期待着,就像我非常认真地隐藏着那个关于握手的秘密一样。
因为那时的我,对父亲抱有最单纯的孺慕之情。】
好像有点不对啊。
“我”的描述怎么透露着一股子悲观劲……就好像,春一郎并不是一个值得孺慕的父亲一样。
果然对描写长辈还是有点苦手。毕竟在穿越之前,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而穿越过来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如果不是遇到了中原中也,我很可能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死因。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笔放下。
——如果把三浦春一郎写成一个坏人,也并不是不可以,但是那不是和我最开始的构想相悖了吗?
而如果三浦春一郎不是坏人的话,前面的几百字就要全部删掉重写。虽然现在看起来,这开头略有一点诡异,但是对于春一郎的描写都是符合设定的,我也还比较满意,并不想从头来过。
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但也绝非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我”曾经认为他是家庭中的英雄,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转变了对他的看法……
有点想法了。
【直到有一天,他加入了黑手党。】
我“桀桀”地怪笑起来,对自己这神来一笔感到十分满意。
【我和母亲一开始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甚至还很高兴:就算父亲只是黑手党的最底层员工,每个月下发的工资也是之前当职员时的三倍。我家原本有些捉襟见肘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宽裕了起来。父亲像往常一样带我去公园闲逛时,也有零钱给我买冰棒了。
而且,当我问起“黑手党是什么”的时候,一向木讷少言的父亲竟然露出了憧憬的神情:“那是保护着这座城市的人啊,英士。”
父亲是确实这样相信着这件事的,也是第一次这样相信一件事。抱着这样的信念加入黑手党的他,在我和母亲面前展现出了从未展现过的光彩,大概就是人们所言的“希望”之类的存在吧。
这样的父亲,不再成天木木地叹气,也不再总是走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他每次出门工作之前,都会扬起大大的笑容,跟我和母亲告别时,还会对我门说“我去保护大家了”这样的话。我也渐渐相信了父亲就是这样的存在——身为黑手党的他,保护着我和母亲,保护着整个城市,甚至在保护着世界。
……】
接下来我又花了不少篇幅写了三浦春一郎解决的几起事件,重点突出了他在“我”眼中身为保护者的形象,在最后还写了春一郎凭着努力成功升职,一家三口为了庆祝、也是因为有了多余的工资,难得出门去高级餐厅吃饭。
写完时恰好用完了最后一页稿纸,也正是一期连载所需要的量。见外面天色还不晚,我在检查一遍之后,便把稿件装入了文件袋,拿着文件袋去了报社。
“这是我这次的稿件。”我把手中的文件袋交给西冈正志:“因为想要写连载,所以写完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找您了……我很想听一听您的意见。”
西冈正志接过文件袋,笑了起来:“您过奖了!还是托您的福,前些日子主编把我转正了——这次的作品您写了什么内容呢?”
我想了想,不确定道:“嘛……算是社会现实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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