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每年驾幸九成宫避暑三月, 然而今年令宫人们记忆深刻的事情比前些年都要多上许多,吐蕃叛乱、圣上立后, 又在马球宴的半月后猎了一对大雁作为聘雁送到温府……
当然, 这些都是贵族之间的事情,于她们而言感触最深的是皇后从圣上处求了一道旨意,感念这些宫人久别父母, 幽闭深宫数十载, 令二十五岁以上的宫人可自愿出宫择良人婚配,或者由天子指婚, 配与边将为妻。
虽然皇后的善心未必都能实现, 她们之中有些没有父母来接的宫人还要随着圣驾一道回长安, 被内侍们拘在一处宅院里, 等候达官贵人们的第一轮挑选, 但是相比在皇宫之中望不到广阔天地的朱红宫墙和尽日无聊的宫女生活, 这座小宅院哪怕是再简陋,也是一方令人向往的净土。
圣上登上玉辂之前,特地叫敏德选了几本朝臣称颂皇后的奏折带来博温嘉姝一笑, 天子的车驾为供皇帝批阅奏折和临时休息, 一般会设一个厚实的床榻, 并配瓜果点心、笔墨纸砚、绣枕丝被, 以及圣上素日常常翻阅的数本书籍。
然而今日, 这玉辂里又新藏了一位换了宫装打扮的美人, 在车里面静候君王。
内侍们勾起纱幔的时候, 温嘉姝正拿了一枝御笔蘸饱浓墨,对着一方前朝的字帖临摹。
熹微的晨光通过那掀起的一角,映亮了乌案上洁白的宣纸, 为女子柔和的面颊增添丰盈, 虽然穿了宫装,却好像连粉也没有匀,只是画了远山眉黛,就这样点了一炉兰香,静静伏在他的案几边书写。
习习兰风,清香浮室,他也想偷半日的清闲,把准备留在路上批阅的奏疏先让人拿了下去,独留提到皇后的那几本。
温嘉姝见他来了,暂且把笔搁下,起身要迎他。但随着起身,堆叠在地上的裙摆也藏不住下面的东西,那宽大的宫装下面露出了一条蓬松的白狐尾,感知到身上的痒意,那尾巴便摇来摇去,若不是他把雪衣送给了阿姝,还当是她生了一条拖到地上的尾巴。
皇帝知道雪衣爱趁人不备把自己的肥爪伸进墨汁里捣乱,随手从地上抱起了那只狐狸,放到了敏德怀里带出去,引得温嘉姝发笑。
“道长,你把我哄骗过来,就只为了探我的裙底吗?”
她晨起受封,本来是想着回程的时候在自家马车上补一个觉,没想到敏德还有着一套劝人的说辞,说什么回长安之后难得相见,又说起近日圣上猎雁的辛苦,把皇帝说得颇有些可怜,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劝着皇后能在圣上的车驾下榻。
圣上酷爱狩猎,为她寻几只大雁哪里就辛苦成这个样子了,温嘉姝倒是知道他不会如敏德说的这般楚楚可怜,但总管给了她借口,她也就矫情地装了一下,趁着旁人没发现藏到了皇帝的车驾里。
“这也顶多是金屋藏娇,怎么阿姝就说是我哄骗你呢?”圣上矢口否认,他也只是抱那狐狸起身时不小心触碰到她翘头履前头的鞋尖,这怎么能叫探她的裙底。“阿姝,我探到的东西还没有一只狐狸多。”
温嘉姝坐在榻上褪了右足上的鞋袜,笑他这金屋寒酸,“圣上,这也算是金屋么?”
“那以阿姝之见,什么才是金屋?”圣上瞥见她裙底菱袜上绣了一双蝴蝶,便别开了眼睛。
“我听说前朝末帝有一辆车檐挂满饰物的大车,里头有禅家能容纳数十人的僧床,里面掩床的帐子是用妙龄女子的青丝,以香云胶粘制而成,又轻又软,放在手里不盈一握,外头遮窗子用的都是鲛纱,夜里头也不用灯烛照亮,取数百颗夜明珠安置在墙壁处,其光如白昼,这才是金屋啊!”
圣上笑着俯身抓住她的左足,轻轻解开了她袜上系带,真诚求教道:“皇帝又不是卖货的,车上挂那许多饰物做什么。”
温嘉姝还是头一回让他握住足部,男子手掌的温热从自己冰凉的足上传来,一时有些语塞,他的手在自己裙下解袜,她的声势瞬间就弱了下来“就像是风铃……里头入港,外面那些服侍的人听不到嘛。”
“入港?”温嘉姝觉得足部有什么东西在拂弄她的脚背,酥麻作痒。想要抽身却被圣上攥紧,只能受着他的作乱,圣上不过是拿她落在地上的发丝拂了几下,见她这样快就老实了下来,也觉有些意外:“阿姝知道什么是入港吗?”
“入港就是船停在码头边,”本来不过是民间调情的话,被皇帝这样握住,她蓦然生出些心虚来,变得不好意思。
按照温嘉姝的直觉,她猜皇帝应该是知道入港是什么意思,但出于对道君的认知,她又有些捏不准:“就是皇帝在里头和臣子谈漕运、海运的事情,外面的人听不见。”
“这得是什么样的臣子,能和皇帝聊到床.上去,还不许人听见?”圣上淡淡道:“阿姝是想说末帝有龙阳之好吗,朕又没有,不需要这样遮遮掩掩。”
他上面这样说着,下头却在她的足上使坏,弄得她哭笑不得:“道长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要你为我造这样奢华的车子,只是说一说都不成吗?”
她只是按照外头的传言和他感慨一下前朝的穷奢极欲,没想到皇帝会这样小气,她说别人一点厉害之处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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