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杭州。
一行人在亨德客栈前下了马车,招娣忙着招呼搬工卸运行李家什。南方天气闷热,锦绣拿着帕子直喘气。街对面有一家绸缎店,店门口生一株大柳树,翠绿丝绦遮挡下的面铺一片荫凉。锦绣为了图个凉快进了绸缎庄。
庄里安置高雅,设有茶座供客人歇息饮茶。锦绣刚在茶座上坐下,便有伙计端了布样过来给她看。
正是晌午,连蛐蛐都在打着瞌睡。店里清静,稀稀拉拉的来了三两个小姐,由男人们陪着挑选布料。
“小姐穿绿色好看,宝蓝色也好。”一个穿青色长衫摇折扇的公子哥儿,斜倚在窗口,似笑非笑的对着锦绣说。
坐在他身边挑布料的女人轻戳他:“不长眼睛咯,那明明是位夫人,嫁了人的女人你也要调戏,下流胚子。”
公子哥儿也不反对,只冲着女人嘻嘻一笑,自顾自的吃茶去了。
那种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态,那双自始至终吊儿郎当的眼睛……锦绣身子一绷,头疼起来……
纪瑞峥。化成灰她也认得。
初到杭州,锦绣大病了几天,躺在床上一直打不起精神来,茶不思饭不想。
招娣以为她中了暑。
这日锦绣下了床,突然说想吃豆腐盒子。招娣赶忙跑了好几条街,去了杭州城最地道的鲁菜馆买回来几样菜。
“南方人少食面多是米饭,别说少奶奶,就是我也总觉得吃米饭总也吃不饱,非要啃个白面馒头才能踏实。杭州人馒头也做的小,十个也不顶咱们一个……”
“难为你了。”
“不是应该的嘛。少奶奶少有这样的时候,我少有机会能献献殷勤。”
锦绣笑。“我犯懒了。懒了好些天。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招娣摇摇头,说:“那倒也没有什么事儿。咱们在这地方不熟悉,什么事儿也到不了咱们身上来。就是听说灵隐寺的菩萨灵,我便去拜了拜,又听说西湖的水好看,我便去逛了逛。倒是徐师傅,路上晕车晕得一塌糊涂,睡了一觉隔天就好兴致了,到处逛游,听说还跑了些山地。……是了,客栈里还住了位姓戚的客人,说是登州老乡,来了好几次要拜访您。您身体正弱着,我便说过两天着。他便以为我这是托词。又说是什么这位是个大人,登州卫的指挥佥事。真是笑话,咱们太爷是连总兵都要好过的,还稀罕他什么一个小指挥不成……”
门外有细细的南方口音喊:“招娣姐姐?”
“哎!”招娣摆了筷子,出门儿和店小二耳语了几句,便笑着回来了。
“正说着呢这不就又来了,这姓戚的倒是性子急。少奶奶您要见还是不见?”
锦绣擦了嘴:“朝廷的事儿虽难缠,可咱家地面儿上,指挥佥事还真算是稀罕的,怎么不见,见吧。我可还是头一回见。”接着又自己嘟囔,“谁叫咱们在登州还有几条船停着。”
锦绣本以为那戚大人是个大胡子老头子,谁知道来的却是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比锦绣大多少。想必这位是袭了家里的官职的,锦绣心里有了数,不大把他放在心上。只行了周到礼数再就没话了。
“我陪内人来杭州探亲,南方人吴侬软语的听得我头晕脑涨。前些日子在下面吃饭的时候,突听见有人说鲁中方言,心里一喜。再一打听才知道竟有老乡与我同住一家客栈。我与内人说,异乡逢知己,两眼泪汪汪,我定要来拜访拜访。只是不知这家的主人竟是程家大小姐……失礼失礼。在下常年在军营,不知道程小姐已经出阁了。敢问小姐,不,夫人夫姓何家?”
锦绣眼皮一耷拉,岔开话头:“戚大人客气。既是同乡又何必拘泥这礼节。令夫人是杭州人?”
“原本祖籍是的。可是年数已久,如今只有几个远亲还在。要不,我们又何必住旅店。”
戚氏健谈,对杭州城的见闻颇多,说起闲话来到也有趣。锦绣心计深,面子上听着乐,心里却不由得想其他的。果不其然,他话头说来说去,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小姐如今嫁了人也还是忙生意?真是不得了。这年头买卖好过,有钱能顶起个天。不像我们这吃朝廷饭的。”他眼睛瞟一瞟锦绣,见她不动声色,便长叹一口气:“唉!如今倭寇骚扰海域,渔民颇受祸害,我登州士兵日夜操练只盼朝廷一声令下便奋勇抗敌!……可惜国库紧张,造军船的钱迟迟拨不下来。水兵练得好也不能在陆上干等着呀。”
锦绣心里笑他这个弯儿转的生硬,嘴上顺着问:“我原听过一些海上有强盗的言语,没想到竟是真的?”
“确有此事。以前只是试探,见朝廷始终不放开海线的封锁,这些日子越发猖獗,倭寇开始公然上岸打劫商人、渔船。我敢保证,如不整治,少则一年,多则五年,过不了多久浙闽一代的海岸就要被洗劫一空。可惜,目前国库紧张,拨款手续繁琐。加上内阁对海战不通,拨来的战船根本不能满足海战的需要。”
戚继光上前:“不瞒您说,我这次来杭州,一是观察浙皖的海面,二是为了军线筹钱。筹钱就要找一些该找的人。咱们人在登州,打仗能接济咱们的人便是鲁商。这鲁商只有三家可提,一是济南纪家,二是枣庄于家,三就是鲁中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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