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子死了,死得很惨。
方寒最开始是信因果报应的,修真之人要比俗世之人更在意这个,有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只是当害他之人安稳飞升,昔日背叛他的人功成名就,他才恍然惊觉,天道是不管事的。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师尊修行,一路到大乘都没遇上什么关卡,那个庶子联合他信任的师兄一起害他时就说过,没什么是非对错,成王败寇而已。方寒没什么犹豫的就对王二狗子下了狠手,他在杀掉王二狗子之后废去他的灵根,散掉他的神魂,伪装成魔修过路杀人的样子。
青山派只是一个小门派,至少绝对惹不起魔修,和正道不同,魔修的功法速成,前期实力极强,同等修为常常能够以一敌十,直到元婴之后,魔修功法的诸多弊端才会慢慢显露出来。
只是他如今毕竟是凡人的身子,动用修为造成的神魂震动,损伤确实不小,路上就发起了高烧,不得不在镇上停留几日。
玄瑶急坏了,这些年方寒大病小病不断,但还没有一次来的这样气势汹汹,一昏迷就是整整三天,她不敢耽搁,把身上的银钱都掏了出来,找了镇子上最好的大夫,一步也不敢离开。
方寒是感觉得到的,他身子再弱,大乘期的神魂却是无恙的,千年辗转,修为不退反进,若是他肯抛弃这具身子,转为鬼修,立刻便是一方大能。但是他乃正统道家出身,虽有深仇,也不急在一时,总还是念着再找一具无主尸身,重修为好。
玄瑶却不知情,她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方寒平时虽然多病,也没到这样严重的地步,生怕自己一个错眼,自家爹爹人就没了,急得团团转,好在大夫说只是积劳日久,引动旧疾,只要喝上几服药,好生将养,很快就能好。
镇子上的药贵,光是请大夫就花去了不少银钱,玄瑶扣扣索索的,还是去坊市买了只鸡杀了炖汤,方寒昏迷着,她就掰开他的嘴,一点点的往里灌。
方寒心中越发柔软,他想抬起手摸摸女儿的头发,但是病弱的身体却无法支撑他醒来,只好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一碗鸡汤见底,玄瑶把碗筷收拾了,自己却没吃什么,方寒有些担心她,没一会儿见她站起来收拾碗筷去了客栈的后厨,本以为她是去吃饭了,神识刚要收回,却见她收拾好碗筷,捞了捞锅底,把一整只鸡都捞出了出来,盛在碗里,盖上食盒。
方寒愣了愣神,见她提着食盒来到一处医馆,那里的小童显然是认识她的,嘻嘻笑着转身叫道:“公子,方姑娘给您送饭来啦!”
玄瑶提着食盒放在桌上,听到那小童打趣,连忙低下头,这时从医馆里面走出一个青袍男人,看上去至多不过弱冠,人生得颇有几分俊秀,见到玄瑶,微微的笑了笑,“有劳方姑娘了,我这就和姑娘去看令尊。”
“我爹他已经好一点了,尚公子还没吃饭吧,不如吃了饭再去。”玄瑶有些过意不去,口中客气,可双眼已经忍不住去瞟药箱。
那被称为尚公子的大夫笑了笑,“看病要紧,当归,把药箱带上。”
小童欢欢喜喜的提起了药箱,口中叫道:“应该的,应该的!方姑娘,你看我们公子对你多好呀!”
玄瑶愣了一下,低头不说话了,倒是那位尚大夫不轻不重的在小童头上敲了一记,脸色却未曾变化,方寒看得出来,这个青年至少是有些喜欢玄瑶的。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理智上知道情爱之事不可捉摸,但他这个当爹的还躺在这里,就被人觊觎上了女儿,是个爹心里都不太舒服,尤其他看得出,这大夫五官生得好,眉毛却过于坎坷,是个半生飘零半生富贵的命格,命中还有诸多桃花,并不是良配。
好在玄瑶担心他的病情,这会儿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方寒也算松了口气,决定等他病一好就带女儿离开。
方寒并非看不出玄瑶的命格,玄瑶小的时候,他也曾替她看过,她雪夜生在贫贱之家,胸前带恶痣,命中桃花成煞,正是凡人口中的青楼命,虽然这些年于他牵挂愈深,渐渐的看不出她面相,可他知道,她的命格太差,注定遇不上良人,所以即使她不愿,他也要盲婚哑嫁一回。
玄瑶送走了尚大夫,方寒的高烧已经渐渐退了,尚大夫说大概今天晚上人就能醒,她才松了口气,去后厨匆匆吃了饭,捞去了鸡,锅里只剩下一点汤底,她舍不得喝,去了残渣,盛起来又一点一点的喂给了方寒。
方寒有些心疼,他实在是不懂怎么养好一个女儿的,以为只要三餐温饱就足够,当玄瑶越长越大,性格几乎定型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的女儿和曾经见过的那些姑娘相比起来,差距太大了,那种透进骨子里的穷酸简直让他的心都跟着酸透了。
夜里方寒睁开眼睛,身体很疲惫,神魂却清醒得很,玄瑶坐在床边,头一点一点的,他索性捏了个法诀让她睡沉,给她盖上被褥。
玄瑶生得的是很好的,眉眼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韵致,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的尖尖下巴,只是这些日子的忙碌让她眼下带上了青黑,方寒摸了摸她的头,心里软软的,带着点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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