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看见什么了……”愣了许久, 她终是止不住好奇,问道。
“我看见了善见城中心百人合围的扶桑巨树,可它一点点凋零了。有一个快要死的女人静静靠在神树上,在她对面站了一个人。”他顿了顿,解释道:“你应该知道, 神界的扶桑树永远都不会落叶凋零……”
“站在她对面的人不救她吗?”她问。
“谁知道呢……”他抬起头, 表情奇异的看着远处那一轮大得诡异的寒月, 嘴唇微微阖动着,宛若一只失神的木偶, “那个人是看着她耗尽灵血造就十二神启的……”
“不可能, 我父亲和我说过十二神启的由来,那是善见城和无回城爆发战争的时候神明恩赐给人族的力量。”她越发觉得奇怪,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迫使他回过神来,“你都是在哪听说的啊……”
他闻言微微一笑, 深不可测的眸光渐渐越过了天阙之水, “我所言非虚,他们不知道是因为没来过这森林深处。”顿了顿, 他转向她,清冷孤高的神色却蓦地空茫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那些画面总是让我印象深刻。”
她心里是不相信的, 只得安慰似的踮起脚尖, 拍了拍他的肩膀, 喃喃,“不用想太多,在意他们做什么呢……”
他转过身去,低下了头,对上那样一双纯澈真挚的眸,唇角含笑的回应着她的话,“是的。我必然不会同他们一样……”
…………
那一日,他们在天阙之水旁的蔷薇丛里找到了寒石藤。再往后,神将试炼整整持续了两个月。他在送她出了森林中段步入森林外围之界之后,便悄悄退出了幻夜森林。
她独自同白慕楚一行人会和,并没有透漏过有关苏念的任何点滴。很久之后,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身份到后来会人尽皆知,且还间接的导致了叶家的覆灭。
他们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集齐了七颗寒月石。等到穿过十里雾障,越过百丈之深的黄泉鬼冥渊来到白昼的凡世世界时,已经快要入冬了。
苦苦等候在鬼冥渊之前的各家长老早已在此处滞留了多日,见他们出来不免长吁短叹的慰问一番。风间家的少主嘴里不断念着自家那位庶出的哥哥,等到例行的仪式完结之后,便急不可耐的返回了聊阳郡,而百吴郡的地界里登时只余下了五位神启继承人。
白慕楚在她也要离开之际拦在她的身前,将苏念隔在他的身后,欲言又止,“阿柠,很多事情,我知道你还没有分辨的能力,可是,你要考虑清楚啊……”
她以为他说的是他们之间的那个十年之约,心慌意乱之下,当时只得搪塞了一句,“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此刻的苏念早已恢复成以前墨发飘飞,眸色深邃的凡人模样。表情平淡的推开挡在身前的白慕楚,他礼貌的一笑,对着尴尬的僵在原地的她淡淡提醒,“我们该回去了。”
而在他拉着她离开的时候,她则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深悠叹息。
…………
返回沐守郡的路程因为没有绕云车而显得枯长了许多,因为担忧家里弟弟的病情,她央随行的两位长老御风先行赶往家中报信。而她自己则没有坐在马车的车厢里,而是选择和苏念并排骑在马上往回赶。
很多时候联想起那个少年异样的表现,还有他曾说过的分道扬镳,她都忍不住坐在马背上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说过你要走,还有你还捏碎了我送你的东西……这些都是因为你是魔灵的原因吗?”
然而坐在另一匹马背上的少年却始终没有答话,只是目视前方,无动于衷的看着遥远的路途,用沉默来回应她的所有询问。只有在她垂头丧气,极度不安的时候,他才会答非所问的问一句,“你好像有很多顾虑啊……那么我再多呆一段时间如何?”
然后她总会雀跃着拉紧缰绳靠近他,嘴里吐字飞快的告诫,“你自己说的啊……不准反悔。”而当兴奋过后,由她细细想的时候,她却禁不住担忧起来,“可是,你的身份被我的父亲发现怎么办?”
“他大概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也许在见我的第一面时,就已经知道我是一个魔灵了吧?”他却面上带着熟知的了然,表情不可测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来,缓缓抹平她的顾虑。
尽管十分的诧异和难以置信,她却很是愿意去相信这个看上去并不可靠的事实。
…………
在路途上耗费了半个月之久,等她终于回到这个充满猜忌和争斗的家时,除了父亲那唯一的一张真挚而温暖的笑脸来迎接她之外,剩余的人无不戴上虚假的面具面上堆笑的掩藏起自己内心深处的野心和不甘来恭贺她。
她四处张望着,想要搜寻那个不施粉黛的妇人身影,然而眼风却恰好对上她一双嫌恶而讥讽的目光,只一下,妇人便低下头去,低声顺眉的哄着怀里抱着的孩童。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就算没有寒石藤,弟弟的病也可以治好。她想,也许就因为她占有了所有一切好的东西,造就了母亲第二个孩子的不幸。母亲才会如此嫌恶她,把一切的温柔都给了弟弟吧?然而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那种嫌恶,竟是到了她死都不能化解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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